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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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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稍後的解剖中, 晏驕順利從死者的氣管內發現大量混雜著絲絲棉絮的泥渣,證明蕓香在被埋入泥塑內時尚有呼吸。

龐牧得知結果後大怒,動用聖人所賜金牌,向案發各地官府施壓,短短半個月就拿到了本案全部八名死者的驗屍報告:

值得一提的是,包括蕓香在內的八名死者, 至少有五名在被做成泥塑之前就已經沒了呼吸, 她的情況應該只是個例:兇手以為她們已經死了。

經過統計得知,以周姍姍為首的前三名死者都進行過比較基礎且有效的防腐措施, 比如說放血後抹鹽、加入大量石灰等, 使屍體腐敗速度緩慢, 且程度有限。

後期也有幾家廟宇的香客和僧尼反應偶爾有臭味傳來, 但一來誰也不會喪心病狂的往那方面想, 二來這幾家廟宇條件非常有限, 時常有野貓野狗和老鼠之類出沒,殘骸不少,竟也就這麽混下去了。

“暫時推測有兩種可能:兇手覺得後面天氣漸冷,腐敗變慢,事情敗露之前自己早已逃之夭夭,根本不會有危險, 所以幹脆就懶得做處理;或是出於某種原因,脾性大變, 改變犯案手法。”龐牧道。

眾人點頭, 紛紛表示讚同。

現在證據太少了, 聽上去兩種懷疑都很合理。

三名兇手平時很少與人交流,甚至有外圍僧尼一度以為他們是啞巴,更別談了解了。

前幾起案子時間過去太久,腐敗的屍體基本上查不出什麽有效的線索,但後面那幾名死者的身上卻都檢查出與蕓香類似的傷痕。

“兇手有性虐待的習慣,”晏驕道,“而三人犯罪團夥中的女性成員很可能充當了引誘的角色。你們記不記得紅霞庵的尼姑曾說見到那女人露出來的手臂上有淤青?雖然她自己聲稱是不小心在山石上摔的,但考慮到她與其他兩名成員的親屬關系,在沒有受害人出現的其他時間裏,她極有可能是被虐待、施暴的對象。”

“所以就去禍害別的好姑娘、好女人?”許倩惡心道:“合著她自己不好過了,所以別人也不能好唄?損人不利己,圖什麽?”

“對他們來說,這是損人利己的事情。”晏驕糾正道,“在她眼中,受害人就是替代品,替她承受來自外界的傷害。”

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上的。

晏驕頓了頓,抱著胳膊在屋裏轉了幾個圈,大膽揣測:

“或許她第一次協助之後,意外得到了褒獎,物質上的、口頭上的,或者是難得的太平和寧靜。不管是哪一種,都給她造成一種錯誤的信號,形成類似獎勵的刺激。”

“考慮到案發數量和間隔越來越短的頻率,我覺得那個女人也在作案過程中得到了愉悅,甚至有可能主動推進案件發生。”

她曾輔修犯罪心理,但工作後絕大部分時間面對的都是屍體,實際應用的機會不太多,沒想到意外穿越後反而得以施展。再幾年下去,或許退休之後就能嘗試順便寫一本關於心理的書籍了。

齊遠皺眉,面帶厭惡道:“我記得你之前說過,叫什麽角色調轉?”

他確實對天下女子憐惜非常,但對上這樣的,也是無話可說。

晏驕點頭,“對,比例相當高。”

部分受虐者出於轉嫁傷害,或是報覆的心理,後期往往會發展為主動施虐者。

“我已上了折子,並啟用六百裏加急將三人畫像發往各地衙門,嚴格防範外來人員,務必做到一一排查,他們跑不了。”龐牧道,“另外,小四和小五已帶人前往三人老家,以防打草驚蛇後他們縮回去,順便再向四鄰打探,看能不能找到額外的線索。”

周姍姍是他們外出後的第一名死者,當時紅霞庵的主持還有些警惕心,親自驗過了路引,而上面寫的籍貫與三人口音確實合得上,應該做不得假。

在接下來的三個月內,晏驕再一次充分體會到了落後的通訊和交通條件所帶來的種種不便:

手繪畫像本就與真人有誤差,況且對沒經過專業訓練的普通老百姓而言,即便真正面對罪犯,也很難在見面的瞬間將真人和畫像聯系起來。

一直到了三月中旬,才有一個客棧掌櫃去當地衙門報案,說疑似見到了三名通緝犯中略年輕一點的男人。

龐牧等人最不願意見到的情況發生了:

為了降低被抓風險,三名罪犯分頭行動,並且進行了相當程度的偽裝。

而這個時候,聖人已經在大朝會上發過兩次火,全國各地的廟宇都迎來了創立以來最低谷,許多原本門庭若市的地方也在一夜之間門可羅雀。

女人們紛紛自危,被迫收起熱心腸,對任何外地人都避如蛇蠍,沒人敢單獨出門。

最慘的還是曾經去案發現場參拜過的信眾們。

得知真相之後,無數人都做起噩夢,各大藥鋪的安神藥一度供不應求。

在這之前,誰都沒想到這種慘絕人寰的案件竟會發生在自己身邊,發生在自己信奉的神聖地方。他們不禁開始懷疑,是否曾經參拜過的其他廟宇也有類似的事情,只是沒人發現?

消息所到之處,原本揮金如土的財主們也不捐香油錢了,眾人紛紛退避三舍,甚至很不得將以前捐出去的也都扣回來……一幹僧尼都迎來了戰後第一波苦日子,趕巧了要修繕佛像的,也都專門派人盯著,眼睛都不敢眨一下,生怕再橫生枝節。

四月初,白寧傳來消息,說五月初就要啟程帶岳夫人和兩個小的前來培安縣匯合。

四月底,小四小五抵達三名兇手的老家。

五月底,首批探聽結果返回。

“那個女人沒有正經名字,娘家姓陳,從小就陳四丫陳四丫的叫著,”龐牧把那邊傳回來的畫像分發給眾人傳閱,“今年才二十一。”

雖然畫像上的人更年輕一些,但面部特征與根據僧尼們口述做出的畫像完全一致,確實是同一個人沒錯。

晏驕詫異道:“這樣年輕?”

龐牧點頭,“另外兩個男人,一個是她弟弟陳慶,今年二十,另一個是她男人,李凡,三十六。”

眾人都吃了一驚,兩人足足相差十五歲,總覺得裏頭有事兒。

而龐牧接下來的話,也恰恰印證了這一點。

“陳四丫家裏七個孩子,只有兩個男孩兒,陳慶是次子,當年陳四丫還不滿周歲陳母就又懷了。”

阿苗咬了咬嘴唇,悶聲道:“就是為了生兒子唄。”

她家裏也是這樣的。

“陳父酗酒濫賭好色,稍有不如意就對老婆和幾個女兒拳打腳踢,”龐牧看著小四小五發回來的信,臉色越來越黑,“有街坊反應,陳父曾不止一次逼迫妻子賣身為他換取賭資。”

“陳四丫的姐姐曾報案,但陳母羞於見人,矢口否認,事後陳大丫就被發賣了。”

“當時這件事情鬧得很大,但大家都覺得是家務事,只是看笑話。”

“後來陳二丫未婚先孕,”龐牧突然念不下去了,眼睛裏幾乎要噴火,憋了半天才咬牙切齒道,“有人說那孩子是陳父的。”

現場一片死寂。

阿苗突然就覺得自己很幸運,不由喃喃道:“她們好可憐啊。”

自己很苦,可最苦的時候有師父從天而降;

陳家母女也苦,可惜沒人救她們。

龐牧用力捏了捏眉心,狠狠吐了口氣,索性把信丟下去,“你們自己看吧。”

他實在是念不下去了。

後來陳母被人染了臟病死了,陳父將妻子賣身得來的銀子一夜輸了個幹凈,又罵她汙穢,不許她入陳家祖墳。

陳父這根上梁不正,下頭的兩個兒子是什麽德行也可想而知。

陳慶自小游手好閑,十二歲那年聽說街上一個做泥人的打死了老婆,想討續弦,就硬生生把一母同胞的親姐姐陳四丫拖了過去,將兩人關到一個屋裏。

自此之後,十三歲陳四丫就跟了二十八歲的李凡。

但凡李凡有點良心,陳四丫倒也算跳出火坑,但事實證明,在她的世界裏,只有另一個火坑。

李凡性格暴戾,為人陰沈,在床事上肆意非常,據說第一個老婆就是被他折磨死的,而如今受苦的就成了陳四丫……

齊遠自問打仗那些年罵陣天下無敵,可此時此刻竟也語塞,不知用什麽言語才形容得盡這些披著人皮的禽獸。

“公爺,”小六小跑進來,手裏擎著的鴿子正撲騰翅膀,“剛到的信。”

龐牧解了鴿子腿上的竹管,展開紙條一目十行的看過,又轉手遞給晏驕,“小四他們說剛得到一個線索:當年李凡三人離開家鄉之前曾有一個寡婦失蹤,因她名聲不大好,又沒有親戚,查了幾回沒有消息後就不了了之,如今看來,倒是可疑。”

晏驕把紙條遞給齊遠,“他們說已經聯系當地衙門,先去廟宇瞧瞧,若不行的再仔細搜查,看能不能找到無名屍骨之類的。”

從原本的面人泥塑,到如今的以真人做像,期間肯定有一個刺激和轉折點,現在看來,那名失蹤的寡婦很可能是關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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